泡泡瑪特的舊腳本,葉國富放不下
(圖片來源:攝圖網)
作者|張琳 來源|字母榜(ID:wujicaijing)
葉國富又將收獲一家上市公司。
6月6日下午,名創優品發公告回應了,市場對其分拆公司業務獨立上市的傳聞,“正在對其以‘TOP TOY’品牌運營的潮流玩具業務潛在分拆上市可能性進行初步評估”。
就在該公告發布前一周,“Labubu限量版在海外引發搶購斗毆,被迫緊急叫停英國銷售”的消息登上微博熱搜,泡泡瑪特(9992.HK)股價再創歷史新高,截至發稿,泡泡瑪特股價為257港元,市值升至3459億港元。股價繼2024年累漲346%后,2025年至今再度累漲190%。
在泡泡瑪特靠IP文化溢價橫掃全球時,TOP TOY們仍在苦苦追趕。資本市場已經用估值投票——即便拿整個名創優品來看,其445億港元的市值,尚不足泡泡瑪特的1/8,雙方的差距恰是“IP價值”與“渠道價值”的差額。
葉國富并非沒有機會打造出第一個泡泡瑪特。2016年,葉國富也曾與王寧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卻因路徑依賴錯失關鍵轉型期。
2016 年,王寧在泡泡瑪特十家門店的規模尚未形成穩定現金流的時期,咬牙簽下Molly設計師 Kenny Wong,自有IP孵化所需大量的設計研發費、開模費、市場推廣費,王寧清楚自己可能面臨 “血本無歸” 的風險,但他賭的是用原創IP構建長期壁壘。
幾乎同一時期,嘗試帶領名創優品IP化轉型的葉國富,卻選擇了一條完全相反的路徑 —— 用上千家門店的渠道優勢批量采購漫威等成熟IP的授權。
在葉國富的算盤里,三麗鷗、寶可夢等頂流IP自帶粉絲流量池,標準化授權模式既能規避原創開發的長周期風險,又能通過規模化鋪貨快速抬升門店坪效。
這套“拿來主義”的確讓名創優品短期內嘗到了甜頭,但代價是將品牌釘死在“IP搬運工”的位置上,從根本上背離了潮玩行業“IP即品牌靈魂”的底層邏輯。
如今,潮玩行業的競爭早已從IP聯名的視覺刺激,升級為文化認同的“價值共鳴”。葉國富當初的捷徑成了如今的天花板,即便TOP TOY獨立上市,其渠道商定位恐怕也難獲高估值,葉國富或許該明白:用十元店的邏輯做IP生意,從根上就錯了。
一
自從名創優品做IP生意,就常被拉來與泡泡瑪特做對比。不過葉國富一直強調,他沒有把泡泡瑪特當作對手,做的是IP二創生意。
但TOP TOY獨立上市,葉國富就要面對資本市場對潮玩品牌IP運營和孵化能力的拷問。
TOP TOY目前仍依賴外部IP授權,財報顯示,名創優品旗下潮玩品牌TOPTOY在2025年一季度實現總營收3.4億元,同比增長59%。其自研產品占比雖首超40%,但核心爆款仍較為依賴三麗鷗、寶可夢等授權IP,而自有IP“Twinkle”等也尚未形成爆款。
顯然,相較孵化自有IP的長周期和不確定性,已經被驗證過的頂流IP的粉絲經濟能鎖定銷售基本盤,與此同時,標準化的授權體系也大大縮短了產品開發周期。
然而,短板也很明顯,IP的非獨占性導致TOP TOY的護城河脆弱。
以芭比為例,版權方美泰同時授權超100個品牌,名創優品僅占其中1%的份額,同質化競爭使得聯名商品的生命周期被擠壓至不足半年。
隨著消費者對IP聯名的審美疲勞加重,名創優品不得不陷入了不斷追求新IP和上新速度的循環之中,以此提升門店客流量。
這就導致高昂的版權費也會吞噬掉一部分利潤。與狂奔的業績和門店相比,TOP TOY的盈利能力并不算突出,名創優品披露的財報顯示,2021年——2023年,TOP TOY截至6月30日止12個月的年度“稅前分部利潤”這一財務數據始終處于虧損狀態,直到2024年才開始盈利。
反觀泡泡瑪特,自有IP的高毛利是撐起其業績的核心。
泡泡瑪特2024年財報顯示,其自有藝術家IP收入占比為85%,同時,經典IP LABUBU(THE MONSTERS 系列)和Molly還分別拿下了30.4億元和20.9億元的營收,憑借自有IP的強力表現,2024年泡泡瑪特的毛利率增至66.8%,遠超同期的布魯可的52.6%和名創優品的44.9%。
另一方面,無論是運營、管理,還是加盟等模式,在TOP TOY的身上隨處可見名創優品的影子,這也導致TOP TOY和名創優品一樣,更像是渠道品牌,而非IP品牌。
和名創優品類似,TOP TOY也是集合店的形態,涵蓋8個主要潮玩品類,其中,積木,盲盒,手辦,拼裝模型四大核心品類平均占據了所有商品的80%。
在定價上,TOP TOY沿用了名創優品的性價比路線,大部分商品的單價都在 99 元內。憑借“谷子界拼多多”的定位,TOP TOY在競爭激烈的潮流玩具市場中占據一席之地。
但作為渠道品牌,需要靠不斷開店實現規模擴張。2024 年全年,TOP TOY門店數量凈增加128家至276家,同比增長86.49%,推動全年營收同比增長近五成。
但過度依賴渠道規模擴張使得單店盈利模型更加脆弱。名創優品就是前車之鑒,2024年其業績營收利潤雙雙增長,但同店銷售增長率明顯下滑,到了2025年一季度,同店銷售再次出現中個位數同比下滑。
更重要的是,在TOP TOY加速拓店換增長的同時,營收增速卻在放緩。TOP TOY在2022年、2023年、2024年的年營收分別為4億、6.8億和9.8億,同比增長降到2023年的70%、2024年的44%。
從估值指標來看,泡泡瑪特的市盈率高達100.22倍,名創優品的市盈率則為24.91倍,泡泡瑪特的估值明顯高于名創優品。兩者的估值差異,本質上反映了投資者對二者不同核心競爭力的價值判斷——前者聚焦泡泡瑪特的IP運營孵化能力,后者則側重名創優品的IP渠道能力。
在TOP TOY首次爆出拆分港股上市時,鋅刻度在《10元店起家的TOP TOY,要在海外和泡泡瑪特硬剛?》一文中提到,有業內人士分析TOP TOY獨立后或可享受超百億估值。
即便TOP TOY達到名創優品當下的估值水平—— 445億港元,和泡泡瑪特高達3459億港元的市值相比,仍存在較大差距。
二
事實上,葉國富現在手里攥著的是泡泡瑪特的“舊腳本”。
和名創優品一樣,2016年之前的泡泡瑪特,走的也是授權IP的路線。彼時的泡泡瑪特頂多算個渠道品牌,只有十家門店,產品涵蓋家居產品、服裝、化妝品、玩具等。其中,潮玩產品基本都是外采,來自日本多麗夢公司的Sonny Angel就占了營收的30%。
但在Sonny Angel爆火之后,版權方擔心過度依賴泡泡瑪特單一渠道而損失利益,于2016年1月取消了對泡泡瑪特的授權。
也正是這件事讓王寧明白了借流量輸血,不如自己用IP造血的道理,帶領泡泡瑪特轉型。同年,泡泡瑪特簽約香港設計師 Kenny Wong,并于8月推出Molly系列盲盒,泡泡瑪特一夜爆火,逐漸走入大眾視野,為泡泡瑪特從潮流玩具的銷售商向 IP 運營商轉型奠定了基礎。
但自有IP孵化不僅是門慢生意,前期還很燒錢。2016年是泡泡瑪特的錢荒頂點,王寧為獲得資金以開展業務,四處奔波融資。甚至還參加了 “創客中國” 欄目,拿著四個盲盒向投資人解釋泡泡瑪特的 IP 優勢,爭取投資。
也正是在同一年,葉國富開啟了名創優品的“IP化”轉型之路。彼時,名創優品國內門店擴張陷入瓶頸,對于葉國富而言,IP不僅能提升門店的流量和銷量,提高品牌溢價。
全球超過7000家的門店就是葉國富最大籌碼,頂級IP在選擇合作伙伴時,更看重的是聯名帶來的品牌曝光與影響力擴大。成功地將全球IP引入了十元店的玻璃櫥窗,從而在IP爭奪戰中占據了有利地位。
直至2019年以7.9元的超值價格推出漫威聯名款馬克杯火爆出圈,葉國富嘗到甜頭。自此,他意識到,IP化是名創優品的破局之法。
在孵化自有 IP 的長線深耕與IP聯名的流量捷徑之間,急于提升門店效率的葉國富選擇了后者。
葉國富的商業基因中始終流淌著流量變現的急迫性。從哎呀呀時期“7天產品上新周期”,到名創優品以“711戰略”,其核心方法論始終是渠道擴張與流量收割。這種追求短期回報的基因,與IP培育所需的“慢功夫”天然相斥。
當泡泡瑪特投入重金簽約藝術家,按IP劃分專項運營小組時,名創優品將資源傾注于“高頻聯名”,與迪士尼、三麗鷗、寶可夢等巨頭建立長期合作,每年推出超百款聯名產品,包括生活百貨、文具、美妝等全品類,并成功抓住了《黑神話:悟空》《哪吒》等熱門 IP。
IP策略顯著拉動了名創優品的業績增長,名創優品財報顯示,2020-2022 年,IP聯名產品貢獻了超 30%的營收,推動整體毛利率提升了五個百分點,甚至在上市招股書中,強調了 “IP 聯名 + 高性價比” 的差異化模式,將 IP 資源作為品牌升級的核心戰略。
但過度依賴外部 IP 導致名創優品缺乏品牌辨識度,消費者記住的是迪士尼米奇、庫洛米,而非名創優品本身。此外,隨著 IP 聯名在零售業的同質化競爭加劇,市場逐漸趨于飽和,2023 年名創優品的 IP 聯名產品增速開始放緩,庫存周轉天數同比增加 15%。更嚴峻的是,外部 IP 授權成本持續攀升,壓縮了利潤空間。
名創優品借IP提高利潤,但還是難以擺脫日雜百貨的定位,為了平衡 IP 的高授權費與低毛利率之間的矛盾,2020年,名創優品旗下的TOP TOY開出了第一家獨立門店,品牌開始獨立運營。
但TOP TOY的腳本依然沒換,依賴外部IP授權的模式仍舊沒有改變。TOP TOY提出了做“潮流玩具集合店”的概念,企圖走弱原創IP、多品類潮玩齊驅的路徑。
四年時間,TOP TOY的門店數量增加至276家,2024年全年營收9.8億元。
但平均客單價卻有所降低,從2023年的121.3元降到2024年的109.5元;商品平均售價下降到57.8元,比去年同期的63.3元,雙雙降幅約10%。
名創優品發家于“三高三低”(高顏值、高品質、高頻率;低成本、低加價、低價格),這套效率模型在日用百貨領域所向披靡,但移植到潮玩產業卻水土不服,當消費者為情感支付溢價時,“性價比”反而成為品牌矮化的推手。
葉國富的“舊腳本”本質是渠道思維——用規模換增長,但潮玩的核心競爭力從來不是門店數量。
如今的潮玩市場早已不是 2016年的空白畫布,消費者對 IP 的需求,正從視覺聯名的淺層吸引,轉向文化認同與價值共鳴的深層連接。
TOP TOY倘若要實現拆分上市,則需要向資本市場證明其獨立運營能力與增長潛力,才能搶到更多蛋糕。
三
葉國富也開始加筑TOP TOY的護城河。
近年來,TOP TOY陸續推出了原創IP DUNDUN雞、企鵝PENPEN、中國熊貓等系列,并效仿泡泡瑪特的“經紀人模式”,簽約近200名設計師扶持中小IP。其中,自有IP DUNDUN雞還曾植入《大偵探》《乘風》等頭部綜藝節目。
然而卻始終未能打造出真正現象級的產品系列或IP,暴露出TOP TOY在自有IP開發與運營上的不足。
事實上,品牌創立之初,TOP TOY也曾嘗試過走泡泡瑪特的路——開發自有IP,結果卻“虧得不像樣”。TOP TOY創始人孫元文在接受36氪專訪時坦言,“開發成本巨高,而且沒有精細化地去打磨產品,也沒有專業的團隊去孵化和運營,賣不出去也是真的。”
相比之下,泡泡瑪特已建立起成熟的IP全生命周期運營體系。為了源源不斷地產出新IP,泡泡瑪特一邊不惜花大價錢在全球范圍內挖掘藝術家,并建立了成熟的藝術家合作體系。
“這個行業最重要的門檻之一就是IP,我們早期簽到了很多非常頭部的藝術家,這些藝術家就像周杰倫、五月天一樣,是一種稀缺資源,是無法通過資金投入再造的”,王寧曾將潮玩類比于音樂行業,市場上的音樂人有幾十萬、上百萬,但真正有價值的音樂人可能只是前30名的重量級明星。
另一邊王寧則對已有IP則精耕細作,通過潮玩展、跨界聯名、IP衍生品等方式持續運營,延長其生命力。
泡泡瑪特的組織團隊也精細化到按IP劃分的程度。王寧將原本的大產品部被拆解成多個小而精的產品團隊,每個團隊各自配備3D設計、工程和企劃人員,按照IP、藝術家或品類進行劃分運營。
這種IP全生命周期的運營能力,非一朝一夕之功,很難被其他企業快速復制。浦銀國際證券報告指出,泡泡瑪特是少數參與藝術家IP早期孵化和培育過程,并覆蓋IP全產業鏈的潮玩玩家。公司自建上百人的內部創意設計及工業開發團隊,幫助設計師將IP進行商業化改造,從玩具建模到上色和外包裝都深度參與。
對比泡泡瑪特,葉國富面臨的不僅是IP、運營和渠道上的壁壘,更難跨越的對長期主義的堅持。
王寧一直強調“尊重時間,尊重經營”,摸索出獨特產品和銷售模式,在市場空白期推動潮玩、盲盒等行業詞語被認知,這才讓泡泡瑪特有了先發優勢。
如果從2016年名創優品IP化算起,葉國富的入局時間并不晚,但他選擇了一條捷徑,錯過了積累和試錯的時機,錯失了先機。
葉國富的十元店邏輯追求的是“短周期、高周轉”,而IP孵化需要的是“慢投入、長沉淀”。
從根上就錯的選擇,注定了葉國富只能是追趕者。
編者按: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字母榜(ID:wujicaijing),作者: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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