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薛亞萍 來源|字母榜(ID：wujicaijing)

短短一年半時間，董宇輝將與輝同行團隊從70人擴張至300余人，核心主播不足十人，卻創造出百億元的年銷售額。董宇輝是核心主播，也是老板、是CEO。

今年4月的一次訪談中，新浪財經CEO鄧慶旭問董宇輝“你有一個職業經理人，幫你打點這一切嗎？”董宇輝直言：“沒有。我做所有事情，依據是遵從本性。”

在董宇輝看來，“高人”的建議或許要超過所謂“職業經理人”，“你要說高人的話，我覺得評論區的很多建議很有意思。長期關注我們的人里有高人，有些人的建議直點本質。”

職業經理人的概念起源于美國。1841年，因為兩列火車相撞，美國人意識到鐵路企業的業主沒有能力管理，應該選擇有管理才能的人來管理，于是第一個職業經理人由此誕生。

在企業管理框架中，職業經理人和企業之間是代理與委托的關系，同時也是連接老板與員工的紐帶。

董宇輝曾“吃過”職業經理人的苦。

東方甄選前CEO孫東旭就是東方甄選的職業經理人。2023年末的“小作文風波”中，孫東旭的發言和處理問題的方式，反而加劇了董宇輝、東方甄選和粉絲之間的矛盾，最終由創始人俞敏洪出面化解：罷免孫東旭、擢升董宇輝。

2022年的夏天，董宇輝剛剛走紅。當時，“界面新聞”采訪了孫東旭，在采訪中，孫東旭認為董宇輝不具備管理才能，他說董宇輝經常和他討論戰略問題，但是他卻勸董宇輝“不要再幻想做管理了”，甚至曾開玩笑對董宇輝說，“你應該來當總裁，在你的領導之下，公司肯定扛不了多久啊。”

圖源：界面新聞

如今，三年過去，這位曾因“小作文風波”被推向輿論風暴中心的年輕管理者，正用自己獨特的管理哲學帶領著一個超過300人、平均年齡不到25歲的年輕團隊。

一

“放權”是董宇輝管理理念的核心。

在與輝同行的管理上，董宇輝秉持抓大放小的原則，主抓公司大方向，而日常管理參與得比較少。在董宇輝看來，專業的事情應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今年4月接受采訪時，董宇輝就表態：“如果抓大還不放小的話，那有點控制欲過強，而且往往不見得是好事，員工沒有自覺性和主動性，這個組織會迅速僵化。”

圖源：新浪財經

比如在人才招聘上，董宇輝遵循放權的原則。

與輝同行的初始團隊是董宇輝親自搭建的。但是隨著企業規模從70余人擴充到300余人，董宇輝便將招聘工作交給專業人士負責。

去年董宇輝在直播間談到公司的招聘流程時表示，自己是完全放手，將招聘的具體事務交給HR和業務負責人。他解釋說，“我一是沒有精力，第二是沒有必要。”

今年接受新浪財經采訪時，董宇輝再次強調，“公司招聘的人我都沒見過，面試的時候也不過我這關，見一面也不見。”

雖然董宇輝不參與具體招聘事務，但是他在公司內部建立了一套員工晉升機制。

作為一名從教師轉型為主播再到企業管理者的創業者，董宇輝專注于為公司挖掘復合型人才。

這一理念來自于他對直播帶貨行業的思考——這是一個高度成熟的行業，員工對任何一個環節都應該有了解。

董宇輝曾在直播間解釋過晉升機制，即使學歷不高的員工，也可以從一個遞品員做到選品，甚至是其他崗位。董宇輝還特別強調，與輝同行的很多業務一線負責人都是從基礎崗位干起來的。

比如與輝同行直播間的導演紫瑤，一年半時間，從直播間導演做到了選品助理，今年5月，董宇輝在直播間宣布紫瑤升任選品主管。

在人才管理方面，董宇輝也有自己的邏輯。

去年3月，張瑞敏做客與輝同行直播間時談到，企業缺的從來不是人才，而是人才的機制，并且對董宇輝說，“你已經是人才了，但你的挑戰在于，要讓下屬也都成為人才。”

對于“如何讓下屬也成為人才”這一問題，董宇輝的處理方式是“利他”原則。

“利他”是董宇輝經常掛在嘴邊的價值觀。在抖音電商作者盛典大會時，董宇輝提到了利他，他說“懷利他之心，行利他之事”；今年1月，與輝同行成立一周年之際，董宇輝給300多位員工發布的一封信中再次提到“利他”，這是與輝同行的價值觀之一。

董宇輝重視團隊培養，給每位主播提供展示平臺。在直播專場，與輝同行的每位主播都有機會出鏡表演才藝。譬如2024年末與輝同行的跨年專場，主播漢森不僅和自己的偶像郎朗面對面交流，而且與西安交響樂團合作演出。

2024年下半年開始，原本由董宇輝親自錄制的短視頻，逐漸換成了其他主播出鏡。譬如《與輝同行》的二十四節氣小作文，與輝同行的主播團隊輪流上陣。

數據也印證了這一點：與輝同行的8位主播抖音粉絲數合計超過300萬。

新浪財經CEO鄧慶旭曾問董宇輝一個有趣的問題，“你現在是管理者，如果下面出來一個比你還要優秀的人，你會怎么辦？”

董宇輝并未正面回應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憑什么不能接受一個年輕人，后來做的比你優秀。比如職場是你的上級，或者說在社會價值上比你更大。你手下良將如云，那是因為你牛啊。”

圖源：新浪財經

這個問題的有趣之處，在于董宇輝遭遇“小作文風波”時，輿論普遍認為孫東旭“容不下”董宇輝。

二

與輝同行原本是東方甄選的全資子公司，東方甄選前CEO孫東旭擔任后者的法定代表人、董事及經理，俞敏洪是實控人。去年7月，與輝同行和東方甄選徹底分拆，董宇輝成為與輝同行唯一的實控人和高管。

香頌資本董事沈萌曾在接受北京商報采訪時認為，與輝同行未來會引入新的職業經理人，負責公司的經營和架構調整。

然而，時至今日，董宇輝并未為與輝同行引入職業經理人。作為主播的董宇輝，既是與輝同行的實控人，又是與輝同行的管理者，擔任經理和董事職務。

字母榜向與輝同行方面求證其不引入職業經理人以及人事架構的相關問題，對方表示不便回應。

與其他MCN機構相比，董宇輝不引入職業經理人，核心主播與CEO集于一身的管理模式，在直播帶貨行業較為罕見。

行業的主流模式是主播與專業管理團隊分工合作：

小楊哥作為三只羊的創始人，選擇和職業經理人杜剛合作；辛巴也曾為辛選從外部聘請職業經理人管倩擔任CEO。李佳琦所在的美腕，由創始人戚振波管理；薇婭背后的MCN機構謙尋，實控人是董海鋒，負責日常管理；羅永浩是交個朋友的明星主播，如今交個朋友作為一家上市公司，已建立上市公司管理體系。

某種程度上，超級主播的背后都有一個專業團隊，主播、創始人和管理者各司其職。

然而董宇輝并未沿用這一模式，與輝同行的模式有利有弊。

當前階段，與輝同行正處于快速成長期，不引入職業經理人使得董宇輝能夠快速決策并直接推動執行，有效避免因管理層級冗余導致的效率損耗。更重要的是，董宇輝注重情懷價值的經營理念，與職業經理人典型的利潤導向存在潛在沖突，不引入職業經理人有助于保持企業戰略的一致性。

這種架構顯著降低了管理摩擦風險，不僅避免了董宇輝和職業經理人之間可能的矛盾，某種程度上避免了職業經理人和超級主播之間的矛盾。

直播帶貨行業已有前車之鑒，由于利益處理不當導致主播和職業經理人矛盾爆發。譬如東方甄選因“小作文風波”罷免孫東旭，辛選也曾因明星主播和管理層沖突更換CEO。

在成本控制方面，該模式節省了高額人力開支。以東方甄選薪酬為例，Wind數據顯示，2023年，俞敏洪作為董事會主席，年薪為1069.03萬元，孫東旭作為執行董事，年薪高達1813.73萬元，成為東方甄選薪酬最高的員工。

當時這樣的薪酬體系引發了矛盾爭議，為東方甄選貢獻最大的董宇輝，在薪酬上甚至不如孫東旭。實際上，2023年上半年，孫東旭套現2億元時，就有很多粉絲為董宇輝鳴不平，認為董宇輝沒有獲得應有的回報。

但是，職業經理人的專業價值也不容忽視。職業經理人通常具備系統的管理經驗和行業資源，能夠幫助企業建立標準化運營體系。

例如，孫東旭作為東方甄選前CEO，統管供應鏈、電商、物流等方面，主導搭建了自營產品體系和東方甄選APP，俞敏洪曾評價其執行力優于“自己和董宇輝”。

相比之下，與輝同行業務集中于第三方帶貨，缺乏多元化布局。這和過于依賴董宇輝有關，作為主播，董宇輝需要熟悉產品、保持文化輸入；作為管理者，董宇輝還需要考慮團隊協作、資源分配、企業戰略、人才機制等多重問題。

職業經理人的價值恰恰在于通過建立標準化流程解放創始人精力，使其更聚焦戰略決策與核心業務創新。當企業跨過初創期后，專業管理團隊的缺失可能制約其規模發展。

廣州市南朝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吳狄嘉分析稱，從管理職責來看，董宇輝需要制定公司長遠發展目標、協調各部門之間的關系，還要關注市場動態、應對各種突發事件。隨著員工人數的增加，信息傳遞的效率、團隊協作的順暢度以及員工激勵機制的完善等都是需要面對的挑戰。若不引入職業經理人，董宇輝需要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平衡這些管理任務，可能會面臨精力分散、決策失誤等問題，進而影響公司整體的運營效率和發展速度。

三

董宇輝不設置類似孫東旭這樣的職業經理人崗位，這一決策或許與他在東方甄選的經歷有關。

當時“小作文風波”還未完全發酵起來，俞敏洪曾讓董宇輝和孫東旭兩人自行協商解決。

董宇輝曾在直播間透露，“自稱很了解業務的小編在評論區胡回復，導致很多朋友不舒服，我跟俞老師直接告狀了。俞老師讓我和東方小孫直接溝通，不要太客氣，今晚我們非常激烈溝通了，大概喝了好幾壺酒。”

然而從后續走向看，雙方并未完全溝通好這件事，使得局面愈發緊張。最終只能由俞敏洪出面調停。

這也就意味著，職業經理人如果不能很好起到連接老板與員工的作用，既不能貫徹老板意志，又難以穩定團隊情緒，其存在反而導致企業陷入不必要的風險之中。

而當職業經理人和創始人的理念相悖時，即使是俞敏洪，也沒辦法直接干預。

俞敏洪曾說，他跟管理層開了無數會議，告訴管理層要改變和優秀員工的相處模式，然而管理團隊思維沒有扭轉，最終導致傳統管理模式不適應引起震蕩和變動，但是俞敏洪無法全然干預，無奈道“我又沒有辦法。”

或許俞敏洪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以至于在罷免孫東旭CEO職位后，由自己來暫時擔任CEO一職。直到現在，東方甄選的CEO都是俞敏洪。

不過，盡管職業經理人模式利弊共存。但是，當與輝同行邁入新的階段，董宇輝或許需要為與輝同行尋找專業的職業經理人，來保持長期勝利。

當前，與輝同行面臨多種壓力。

一方面，董宇輝在直播間有過幾次與“知識”有關的翻車；另一方面，在供應鏈上，與輝同行的產品多次被職業打假人王海質疑，王海曾表示，“從常理上來說，像與輝同行這樣在短時間內快速發展起來的公司，他們在選品的能力上，有可能還比較欠缺。”

最后，與輝同行也面臨業績增長下滑的趨勢。去年1-4月，與輝同行直播間日均觀看人次約為3142萬；今年同期這一數據為2394萬。粉絲增長也從去年同期的1060萬到今年的205萬。

這些問題的本質是，直播間過于依賴董宇輝，既是在流量層面對個人IP的絕對依賴，又是在決策層面對單一管理者的過度集中。盡管職業經理人模式存在爭議，但隨著與輝同行進入新發展階段，要不要引入“孫東旭”，終究會再一次成為董宇輝不得不面對和做出選擇的關鍵問題。

編者按：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字母榜(ID：wujicaijing)，作者：薛亞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