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重山 來源|車百智庫(ID：EV100_Plus)

2023年6月25日，諾貝爾化學獎得主，美國材料科學家、固體物理學家，鋰電池的奠基人之一約翰·B·古迪納夫（John Bannister Goodenough）逝世，享年100歲。

古迪納夫被業內尊稱為“鋰電池之父”，是鈷酸鋰、磷酸鐵鋰等鋰電池正極材料的研發人。2019年，古迪納夫與美國化學家M. Stanley Whittingham和日本化學家吉野彰因對研發鋰電池做出的貢獻，共同獲得諾貝爾化學獎。

古迪納夫  圖源：德克薩斯大學

生前，古迪納夫曾說：“我想解決汽車的問題。我想讓汽車尾氣從全世界的高速公路上消失。我希望我死之前能看到這一天。”

他的這個未盡的遺愿，或將在我國一步步變為現實。

新能源汽車是減污降碳，消除“汽車尾氣”的必然選擇。而我國新能源汽車的產銷量，連續8年位居世界第一。

我國新能源汽車的未來，也十分廣闊。在1月12日百人會舉辦的2023年度媒體溝通會，中國電動汽車百人會副理事長兼秘書長張永偉表示，2023年，我國新能源汽車整體市場規模有望達到1000萬輛的規模，滲透率提升至接近40%。國研中心市場經濟研究所王青預測，新能源汽車對燃油車的替代效應越來越強，到2030年，新能源汽車的市場占有率將達到90%。重慶長安汽車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朱華榮早在2022就表示，中國汽車產業已初步具備停售（純）燃油車的基本條件。

古迪納夫與中國的淵源頗深。

能讓“汽車尾氣”消失的磷酸鐵鋰電池，搭載“上車”，我國的比亞迪做出貢獻頗大。2003年，一直在生產鋰電池的比亞迪，看到了電動汽車的未來，不顧資本市場上的反對，毅然轉型生產汽車，押注的就是古迪納夫研發出的磷酸鐵鋰電池。如今，比亞迪已成全球最大新能源汽車公司。

2019年，寧德時代21C創新實驗室奠基，古迪納夫還特意發來賀信，對寧德時代等我國企業“在世界范圍內減少人們對于化石燃料的依賴”表示贊賞。

古迪納夫對寧德時代的賀信 圖源：寧德時代

古迪納夫逝世之時，已達百歲，可謂高壽。縱觀其人生經歷，他的每一步，好像都晚別人一大截子。他54歲才改行研究鋰電池，58歲才發現鈷酸鋰更適合做鋰電池的正極材料，直到75歲“古稀之年”才研發出磷酸鐵鋰電池，94歲“鮐背之年”才研發全固態電池。拿到諾貝爾獎時，已是97歲，是史上最高齡的諾貝爾獎獲得者，真可謂大器晚成的典型。

不過，如他所言：“做一只爬得最久的烏龜，保持學習保持好奇，即使慢一點，遇到一點困難，只要最后能到達終點。”人生，什么時候開始都不遲。

本文圍繞古迪納夫百歲逝世這一事件，試圖回答三個方面的問題。

1、古迪納夫的前半生經歷是怎樣的？

2、哪些事跡構成了古迪納夫大器晚成的后半生？

3、古迪納夫的人生經歷，給我們后人什么啟示？

一

半生蹉跎

古迪納夫出生于1922 年 7 月 25 日，童年時，因為經常目睹父母關系緊張的情景，并不愉快。他考大學的前夕，父母離婚了。雖然最終依然考上了耶魯大學，卻面對900美元每年的學費捉襟見肘，因為他僅從父親那獲得35美元。不得已，靠獎學金和當家教，才湊夠學費。

大學期間，古迪納夫可能很迷茫，換過三四個專業，先后嘗試修古典文學、哲學和數學等專業，最終拿到的是數學學士學位。

古迪納夫畢業時，是1944年，正好趕上二戰。他加入了空軍，卻沒當上飛行員，而是被派到海島上收集氣象數據。

1946年，古迪納夫退役，年齡已達24歲，打算去芝加哥大學讀物理學位，卻遭遇大學登記員的“勸退”，認為古迪納夫此時入行物理學，已經晚了，很難做出成績。縱觀物理學大家的經歷，愛因斯坦26歲提出相對論，居里夫人36歲時拿到諾貝獎，即使是古迪納夫的導師齊納也在30歲時發明了齊納二極管。

古迪納夫雖然一意孤行讀了物理，且讀到了物理學博士。但是，他此后的經歷，似乎驗證了登記員當年的預測。古迪納夫雖獲準在麻省理工學院林肯實驗室開始研究半導體，但干了24年，直到1976年，依然沒有絲毫突破。更為關鍵的是，在這一年，54歲的古迪納夫還將遭到林肯實驗室的解雇。

當時，已年過百半的古迪納夫，有幸獲得牛津大學的聘書，只是，他又改行了，從物理跨行到化學，開始研究無機化學。這種跨行行為，在當時是令人瞠目結舌的。但是，正是這次跨行，讓他開始了鋰電池的研究，為后來的事業騰飛奠定的基礎。

當時的鋰電池屬第一代，是英國科學家惠廷厄姆研發出來的，但因為使用硫化鈦材料作為正極材料，極易爆炸。古迪納夫堅信有新的替代材料，夜以繼日地研究了三四年時間。1980年，58歲的古迪納夫找到了替代硫化鈦的材料，即鈷酸鋰。這讓鋰電池而更加穩定，且重量減少一半以上。

后來，日本索尼的化學家研發出了鋰電池可用的石墨負極材料，與古迪納夫研發出的正極材料完美搭配，開發了新型鋰電池。索尼等企業將這種電池應用于便攜式攝像機、筆記本電腦、手機等無線電子產品中，得以廣泛商業化。

二

大器晚成

古迪納夫雖在牛津大學有所成就，但牛津大學卻有著65歲強制退休的傳統。古迪納夫不服老，依然醉心研究，他認為自己研發出的鈷酸鋰電池，缺點非常多，譬如，安全性差、成本高、壽命短等，需要繼續改進。

于是，在退休的前一年，即64歲那年，古迪納夫跳槽到德克薩斯州，繼續研究。

目前看來，整個消費電子，新能源汽車行業，都要感謝他的這次“不服輸”與跳槽。正是這之后的研究，使古迪納夫發現了磷酸鐵鋰正極材料，這種材料比之前的鈷酸鋰更便宜、更安全。目前市面上的消費電子，如智能手機、電腦等，多使用磷酸鐵鋰電池。更為關鍵的是，磷酸鐵鋰電池“上車”，使得如今的新能源汽車得以快速發展。

這次輝煌成就的出爐，對于古迪納夫來說，并不輕松，來源于他十來年的漫長研究。一直到1997年，75歲的古迪納夫才發現了磷酸鐵鋰這一正極材料。

磷酸鐵鋰電池的研發，如今看來，居功至偉。不過，直到十年后，古迪納夫才開始收獲榮譽。2009年，古迪納夫獲得了費米獎，以及由英國皇家化學學會頒布、以他名字命名的“John B.Goodenough”獎。2013年，他還獲得美國前總統奧巴馬親自授予的美國國家科學獎章。

當時，不少學界人士認為，古迪納夫在鋰電池上的研發，足以獲得諾貝爾獎。2017年，一封名為《約翰·古迪納夫應該獲得諾貝爾獎的公開信》（Open Letter：John Goodenough Deserves A Nobel Prize）出現在了 CleanTechnica 網站上。

又經歷了幾年，2019年，已97歲高齡的古迪納夫，終于獲得了瑞典皇家科學院的認定，他與惠廷漢姆和吉野彰三位科學巨匠，因為在鋰電池研發道路上所做出的貢獻，共同獲得了諾貝爾化學獎。他也因此成為了史上最高齡的諾貝爾獎獲得者。

這份姍姍來遲的獎項，足以讓古迪納夫彪炳史冊。

只是古迪納夫依然醉心科學事業，即使獲得了榮譽，也不想退休，依然繼續從事能源方面的研究。靠著信念的支撐，九十多歲高齡的古迪納夫帶領工程師團隊打造出一個新型的低成本的全固態電池。這款新電池能量密度至少是當下鋰離子電池的三倍，且不易燃燒，循環壽命更長，同時，充電速率也從幾小時大幅縮短到只有幾分鐘。

三

淡薄名利

如今，斯人已去，縱觀古迪納夫一生，大器晚成，卻依然足以讓后輩膜拜。其孜孜不倦的研究精神，值得后人學習。

古迪納夫科學研究的一生，可謂“甘坐冷板凳”的典型。他一坐冷板凳就是幾年、十幾年，甚至二十幾年也沒突破；但是，他沒有絲毫氣餒，哪怕面臨失業、強制退休，依然堅持研究。即使已屆高齡，拿到了最高榮譽——諾貝爾獎后，他還是一頭扎在實驗室里。

更為可貴的是，古迪納夫一生淡泊名利的作風，與中華民族的傳統道德十分契合。

早在上世紀80年代，古迪納夫研發出鈷酸鋰電池。當時，牛津大學以應用前景渺茫為由，拒絕幫其申請專利，這才使得索尼輕松買走這個技術，從而成功實現了商業化，在消費電子領域獲得了豐厚的利潤。

但古迪納夫卻未從中賺到一分錢。他事后只是淡定地說：“反正我做這個的時候也不知道它會這么值錢，我只知道這就是我應該去做的事。”

古迪納夫研發出的磷酸鐵鋰電池，市場規模更是十分巨大，單就2022年，據國際市場研究機構MarketsandMarkets公布的報告，全球磷酸鐵鋰電池市場規模就達130億美元，未來，將處于快速增長之中。尤其是儲能賽道的快速發展，對磷酸鐵鋰電池的需求，將會越來越大。

但是，這也沒有給古德納夫帶來多少收入。當年，在古迪納夫還在完善磷酸鋰鐵電池的時候，得到消息的日本企業不惜派遣出商業間諜，混進古迪納夫的實驗室，在古迪納夫申請專利之前，就竊取了磷酸鐵鋰電池的技術。古迪納夫發現后，才急急忙忙讓所在的德州大學在美國代為申請了專利。

作為一介研究人員，古迪納夫并不擅長維護自身的專利技術。他直接把專利授權給德州大學，而德州大學又把專利賣給德國南方化工和加拿大的魁北克水電公司。這兩家公司十分擅長商戰，開啟了長久的專利權大戰，因此獲得了不少收入。

但這些收入，已與古迪納夫無關。2018年，有媒體問過古迪納夫，有沒有后悔交出專利技術？他卻表示，“我從來沒想過它會這么值錢，我所想的就是做出一款電池，做出和內燃機匹敵的電動汽車。”

如今，中國電動汽車技術和市場規模，均居世界魁首，且未來潛力巨大，是對這位科學巨匠的告慰。

古迪納夫，值得我們尊敬與學習！

編者按：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車百智庫(ID：EV100_Plus)，作者：陳重山